日本大师把榫卯家具发扬光大

日本木质寺庙通常被列为古建筑。然而，很多寺庙基本都是重建而成，这不由得让人想起老祖父那把铲子的那个经典玩笑：铲子已更换过两回，把手更换了三回，但仍视为同一把铲子。

但是，日本人与西方人在保护古建筑原始风貌的价值观上大相径庭，他们通过一代代重建重修，努力寻求建筑外貌与实质古今一脉相承。这些古建筑的共同之处就是保护精湛的传统木工与榫卯技艺（这是日本无比尊崇的技法）。对传统技艺的推崇丝毫不影响创新：日本最出色的木匠仍展现高超的技艺。

日本

矢泽金太郎（Kintaro Yazawa）是榫卯技艺的顶级大师。他承认自己最初并不是出类拔萃的学生，但出于兴趣，自己特别想当手工匠。出生于1946年的他最初在一家工程公司当推销员。让他苦不堪言的是：“几乎每天的工作就是招待客户吃喝玩乐，自己觉得这样的生活索然无味，于是辞了职，随后又结婚成家。”

为了打发频繁应酬间的无聊时光，矢泽制作了一把木风琴。他喜欢这份闲情逸致，并下定决心要拜世上最出色的风琴制作师为师——法国的马克•卡尼尔（Marc Garnier）。不久，他来到距家6000英里的法国、转投卡尼尔门下为徒。这段学徒生涯让他明白了两件事：他觉得自己并无制作风琴所具备的音乐才华，但他的确拥有锯凿、成型以及榫卯接合的天分。

他与妻子于是回到家乡——位于日本南部的宫崎市（Miyazaki）。他在这里建起了自己的木工作坊，并结识了一位制作家具的退休木匠。老先生问矢泽是否曾尝试过燕尾绞榫法（twisted dovetail joint）。萌生浓厚兴趣的矢泽于是观摩了具体做法。他把业余时间全部花在了设计与打造绞榫木作品上，一辈子沉醉其中。

选择从事建筑还是家具榫卯技艺时，他说自己觉得后者更为迫切，原因是该门技艺日见式微。“在如今的建筑领域，传统榫卯技艺仍在使用，因为政府支持和保护重要的古建筑。而在家具行业，传统榫卯技艺则凤毛麟角。”

日本如今的家具生产商生存举步维艰，这与修缮寺庙的木匠境况大相径庭。但矢泽名声远扬，作坊的年销售额超过了1亿日元（约合93.3万美元0。他解释说：“自己开设木匠作坊后，来自京都的一位买家登门拜访，他非常喜欢我的木工件，于是建议我成为该技艺在日本的独家代理人。在10年中，客户的订单源源不断。”

矢泽而后成为代表日本传统手工技艺最高水准的工艺美术协会（Japan Art Crafts Association）会员。“我充分利用自己的会员身份，实现了衣食无忧。我通过知名私人美术画廊以及大型百货店里艺术画廊举办的展览推销自己的作品。我的主要客户是医生与商界人士。”

他认为：与客户处于同等生活水准有助于自己了解对方。这些人对简约设计风格孜孜以求，而精心打造的东西价格不菲。简约型家具也会很时尚，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传统技艺却隐藏于日本现代极简主义风格、依靠缠绕燕尾榫这种暗接合法的艺术作品中。机器割锯的暗榫结构并不会影响物件的外观，而且相比手工打造的东西大为便宜。但在崇尚外形与内涵原汁原味的日本，真正的价值在于手工打造物件所耗费的时间、工艺以及所拥有的那份自豪感。

传统技艺是作品的根本，但创新仍至关重要。木匠作坊开张后的最初三年，随着营业额增加以及声名鹊起，矢泽不断尝试改进暗榫接合的新技法。34岁时，他首倡了“贯穿式榫卯”法（“through tenon” joint）。有一天，他翻阅一本英国木工类杂志时，被其中的一个细节所吸引。上面刊登的正是其首倡的贯穿式榫卯结构，但却用在英国传统工艺大师欧内斯特•吉姆森（Ernest Gimson,，1864-1919）设计的一款家具上。

矢泽立即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以及三岁大的儿子启程飞往英国观摩该款家具，并结识了家具设计师爱德华•巴恩斯利(Edward Barnsley)。巴恩斯利是其父西德尼（Sidney，曾与吉姆森共事过）传统工艺的嫡传者。巴恩斯利夫妻俩的生活给矢泽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对他们简朴而又充实的生活深有同感。”他说，“对方随后向我们引见了自己的得意门生——阿兰•彼特斯（Alan Peters），我们在其工作室呆了一周时间，共同打造了一款日式缠绕榫卯结构的家具。”

矢泽被日本与英国100多年前的榫卯结构“殊途同归”的现象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原以为吉姆森的榫卯技艺是自己努力的方向。”他说，“这种震撼感会一直影响我的余生。”

日式家具采用的材质也别具特色。波纹纹理、暖色调以及不变形的榉树是打造家具的最常用材质。除了铁质及硬钢锯子凿子外，矢泽还使用精心锻造的日式榔头(genno)与小刨子。木头表面用yari ganna这种予形刨子沿纹理方向进行刨刮和平整。矢泽的部分家具涂抹了取材日本漆树的彩漆。

配备上述工具后，他的家具制作稳步推进。他对自己运用一种叫“mizugumi”的传统榫卯技艺打造的一款书桌颇感自豪。Mizu与gumi分别是“水”与“榫卯”的意思，这类榫卯技艺常见于木质火盆架，它们与水关联后有了“避防火灾”之功效。

他乐于见到自己的传统珍贵技艺薪火相传。“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木匠采用传统技法打造现代家具。它不会成为主流，但毫无疑问会不断传承下去。因此，家具的日式榫卯结构前景并不会太暗淡。”